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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大镜
京西又见凌云木
2018-01-15 13:55:00  来源: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古诗,作者为唐代诗人杜荀鹤。此诗问世之后,“凌云木”便成为松树的别称。

  京西历来是上风上水之地。因为机缘巧合,我们一家人在此居住了三年。孩子临高考前一年,我们搬到了人大校园内的静园。人大图书馆门口有三株高大的松树。因为背景是高大的图书馆的大门,而松树四周为平坦的水泥路面,这几株虬枝盘曲的松树显得特别突兀。每天从图书馆门口的汇贤路经过,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往松树上瞄。松啊,如斗志昂扬的战友,予人温暖,给人力量,使我这个南迁来此的游子有了寄托之所。 

  南方的城市极少把松树当作行道树,而北方则不然。去年暑期,我们一家人去北戴河旅游,见市区一排行道树是虬枝盘曲的松树,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孩子考上大学后,一家人继续西迁。我们落脚的北坞村一带,被称为北京的上风上水之地。开门见山,走路遇松。即使在北风凛冽的冬天,紫褐色的松果,依然紧紧吸附在枝头,深绿得近乎黑色的松针,如同凝固的流云。 

  小时候,我去兰溪孙下坞姑妈家拜年,要翻越两座很高的山,经过一条长长的山岭,岭上有白云,有骑路凉亭。高山流水,一派江南的田园风光。尤其是春节期间,家家户户张贴红纸春联,就连村头矮小的土地庙砖石上也被糊上红纸,远远看去,重重山岭之上,青的山,白的雪,红的春联,黑的瓦,村舍俨然。村妇汲水、捣衣,村童穿梭、嬉闹,放鞭炮。猛然间,见两三株高耸入云的松树,挺立在眼前,整个村庄以及远山,仿佛触碰到了摄影师的伸缩镜头,一下子变模糊了,成了这松树的背景和陪衬。走山路走累了,蓦然看到这松,心一下子宁静了下来。 

  后来从金华搬家到了杭州,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山水画室”,请来两位画家兄弟,三个人一起泼墨挥毫,合作完成了一幅《岁寒三友图》。这幅画在我的画室里一挂就是十年。松、竹经冬不凋,梅则迎寒开花,故称岁寒三友。严冬酷暑之时,每见此图,便有神清气爽之感。调北京工作后,我碰到一位植物学家,他大赞松树的好处,认为松针能净化空气,松树对于治理雾霾有积极作用。松树对环境适应性极强,可以忍受摄氏五十度的高温或零下六十度的低温,而且不“挑食”:能在各类土壤中生存,能抵御干旱和任何恶劣的天气。难怪松成为我们中华民族的品格化身。我曾在人大附中校园里盘桓了许久,彼时,女儿正在参加新生测试。校园内有一个园子,园内植有几十棵松树。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春秋。这些松高大壮美,无声地诉说着人大附中的历史和文化。我绕着这些松树,走了一圈又一圈,仰望直指苍穹的松枝,倾听绕枝而飞的喜鹊的欢鸣,阳光透过树梢,照在我的身上,使我确信我们将与此地有缘。 

  每到年关,便是生肖文化大行其道的时候。十二生肖,由十二种动物同十二地支搭配而成。由此,我突发奇想:是否可以用十二种植物,与十二地支搭配一下呢?每个人就是一棵会行走的树。一个生肖属“松”的人,一定会让人产生品行高洁的联想。中国人喜松,敬松,爱松,护松,对松的种类和习性如数家珍。“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这是孔子对弟子的希冀和告诫。年轻人看松,想的是志存高远;老年人见松,盼的是松鹤延年。 

  从华东到华北,松是无处不在的。松喜与云石相伴,四时常青。倘若你心中有松,那么所经之处,定然会时时见松。我的同乡、画家马锋辉先生喜画松,曾以“松风在怀”为题在家乡浦江举办个展。马锋辉笔下的松,浓荫苍翠,卓然挺拔;三五成群,一望无际,观者似闻松涛阵阵,如见云雾缭绕。像我一样,想必他的故乡也是“长”在这松枝之上的。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松品行高洁,但并不高傲。它常保持俯身下来的姿势,或立于山脚,或伫于村头,或现身公园,或站在路旁,似乎在听你倾诉,为你站岗。看到松,我常想起做人的道理。 

  走过了很多山,见过了很多水,眼前总浮现着故乡的松树。此刻,我伫立在京西的玉泉山下,想念千里之外的故乡,想念仙华山上的松,通济湖上的云。思绪回到了我的孩提时代:一天夜晚,山民们手持松脂做成的火把在浦江西部山区的山路上蜿蜒而行。彼时,山是黑的,天也是黑的,万籁俱寂,徒留一队红得耀眼的火把从眼前经过。如果说,火把是火种,那么松就是火种之母。 

  京西又见凌云木。见松而思人,见松而明志。愿校园苍劲古朴、华美高雅的松树,能化作万千火炬,照亮莘莘学子的前程!(来源:检察日报) 

  编辑:俞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