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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读书忆军营
2019-08-05 11:14:00  来源:检察日报

  

  1985年10月,我高中毕业后入伍。军队生活虽然是艰苦的,但是整齐划一的纪律也锤炼了每个军人服从组织的意志。严明统一的作风,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军人素质就是这样一点点形成的。

  投笔从戎也许是对班超、辛弃疾等这样的文学巨匠豪情的一种褒奖,但对我来说,当年也是有着一种文学情怀;特别是应征入伍后,作为新兵代表离开家乡时要我发言,我还是借用了裴多菲敢于在沙场洒热血的壮烈诗句来表决心的,让我们一行新兵充满了奔赴战场一样的悲壮。

  挥挥手,乘上绿皮列车,一路换乘,从槐叶飘飞的齐鲁大地,来到了冰雪已经覆盖的辽东半岛,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

  我在读高中时就已经在《北京诗苑》和《回音壁》等报刊上发表了诗歌,所以入伍后,白天和战友们在雪地的操场上走齐步、踢正步,滚打摸爬,到了晚上,熄灯号吹过,指导员让我一个人在新兵连学习室里出黑板报,我写下一些新兵训练的诗,或者假借家长的口气写一些报告家里平安或者期待新兵立功受奖的回信,或者规章制度、训练知识,激励战友们集中精力投入训练。一个板报,有时候写到凌晨两三点才完成,第二天照样精力充沛地出操,走队列,参加所有的训练。

  军务科韩凤林科长检查新兵连时,看到了我出的板报,新兵连训练还没有结束,他就把我要到军务科当了打字员。

  当打字员是要有一定的文化知识的,很多时候加班加点到午夜或者凌晨三四点,如果是应急的文件,通宵打字和用滚筒油印,也是很正常的事。对于我这样的新兵来说也是一种磨砺。

  在这里也给我提供了考军校的机会,工作再忙,我还是抽出夜晚的时间来复习课程;只有夜晚是自己的,那时候想得更多的是要抓住一生的每一个机遇,做好每一件事。

  考上军校也许能够让一个战士更好地实现报效祖国的愿望。军务科为我召开了送别的茶话会,科里送了我一本盖着军务科公章的《现代汉语小词典》,直到现在还是作为一份珍贵的礼物在我书柜里珍藏着。

  军校里训练、学习的节奏就像织布梭子一样不停地穿梭在密密麻麻的每一个训练科目每一门学习功课之间,训练不达标、功课不及格是毕不了业的,所以几乎所有白天的时间,加上晚上的时间都被分割得所剩无几。

  每天晚上九点钟熄灯号吹过,宿舍里的灯立即全部熄灭了。我作为学员队里的新闻报道员,只能偷偷在被窝里打着手电,在稿纸上写一些故事和诗歌。第二天趁课间跑到校报送去稿子,上楼下楼气喘吁吁的,放下稿子就走,抢在上课铃响前回到教室。

  有一天晚上,学员队晚点名时,这个看上去粗心的队长李洪通却在一百二十号人的学员面前宣布了一件破天荒的事:晚上九点以后,学习室里,除了郭宗忠之外,都得回去睡觉,你要是想来学习室学习,也像他一样在《诗刊》《解放军文艺》等报刊发表作品。

  我听得激动又惭愧,低下了头,自己没有写出什么来,队长却给了我这么大的激励和鼓励。那时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发奋读书,对得起队长的期望。

  自此以后,每晚在熄灯号吹过之后,我洗漱完毕,就来到学习室,阅读从学校阅览室或者从吉林图书馆借来的书籍。读书,写东西,那每一个夜晚的时光都是如此珍贵,等到深夜两三点实在睁不开眼了,轻轻整理一下桌椅,关灯,锁门,然后轻手轻脚进入八个人的宿舍,躺在床上立刻就进入梦乡,所以我从来不知道失眠是什么滋味。感觉刚闭上眼的工夫,嘹亮的起床号就响了起来,一个鲤鱼打挺,毫不犹豫地起床,又与战友们一起沐浴着晨光,迎接新的一天。

  虽是每晚熬夜,但白天也从来不打盹,午休时偷偷跑到宿舍楼后面的白桦树林里,读书,或者在白桦树叶上写下诗句。至今,我的旧书里还夹着许多那时写着诗句的树叶,成为青春岁月里别致的书签。

  军校时光,我几乎读了上百本书,写了几百首诗,上百篇文章,为我以后考上梦寐以求的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30多年过去了,如今,虽然脱下了军装,自己也有了书房,但是,那时养成的良好习惯依然如故。每个深深的夜晚,读书、写作从来没有感觉累的时候,有时候后半夜到楼下看看月色星光,遥想逝去的军营里的日日夜夜,无比怀念起那些关心我的战友、领导,充满了一份感激在心头,感恩着艰苦的军营酿出的人生值得回味的甜蜜。

  作者简介:

  郭宗忠,1985年10月入伍,三次荣立三等功。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诗、散文、报告文学、书法等千余篇作品散见于《诗刊》《中国作家》等报刊。著有诗集《回归》《隔世故乡》等。首届“剑麻诗歌奖”得主,获“军旅优秀作品”特别奖。

  编辑:俞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