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表弟回了趟老家。母亲让他给我捎回来满满一袋子特产：小米、花椒、黄豆、花生米、红薯粉条，还有一大瓶自制的黄豆酱！妻子一包包地从袋子里取出，满脸欣喜：“还是老家的东西好，天然绿色！咦？还有一包山杏……”看到它，我不禁潸然泪下，父亲又到山上摘杏去了！

　　村西的山上有野生杏树。记忆中，上世纪80年代是它们最繁盛的时候，每到春耕时节，花苞在枝头鼓鼓的，一夜暖风吹过，霎时，便是一片明媚的春天。这一簇那一片地盛开着，像一个个衣袂飘飘的仙子坠入凡间，在山坡上或山谷中优雅地摇曳……

　　5岁起，我便跟着父亲下田。我在前面捡拾石块、清理杂草，他在后面用镢头刨着土地、撒下种子。每每杏花盛开时节，完工后，他总带着我去爬山，当爬到山顶，累得气喘吁吁的我们一屁股坐在光滑的石板上，看着一树又一树的杏花，炊烟袅袅的村庄，还有不远处闻香听风的山羊……这时，父亲会点上一支菊花香烟（9分钱一盒），轻轻和我聊起他的童年、成长与梦想。虽然那时我不能完全明白父亲所有要表达的意思，但我懂他对这片土地深深的爱！

　　等到杏子黄了，农闲之余，父亲就带着我上山摘杏子。后来，每年杏子成熟时，我就缠着他，喊着闹着非去不行。我们几乎跑遍了整个山头，西南坡尖的十几棵树杏子能酸掉牙，水泉坡有两棵树上的杏子最甜，椿树岭六棵树上的杏子像桃子一样肥，贺家石坡杏树最多，可惜结出的杏子永远像酸枣一样小。

　　上小学后，我每年都和小伙伴上山摘杏子，为了找到好吃的杏子，宁可跑遍整个山头，常常踏着月光回家。免不了要挨母亲一顿责骂，而父亲总是护着我：“山上还有孩子没去过的地儿？没事，他就喜欢吃杏子！”

　　后来，我到外地上中学，偶尔回家也是来去匆匆，也便再也没有上山摘杏子。但还能吃到最好吃的杏子，父亲总是到水泉坡摘一些，放到犄角旮旯等我回来，有一次竟都烂了。

　　工作、结婚、生子、进城、考进县检察院……我与故乡的距离愈来愈远，回去的次数也愈来愈少。父亲却从未忘记我对杏子的喜爱，仍然年年去摘，然后和母亲一起等着我回去品尝。

　　年前，一次干活不小心，父亲手腕骨折了，我们姐弟几个强烈要求父母到城里居住。无奈，已70岁的他们坚持住在乡下，说人老了最幸福的事是和田园山风为伴。

　　这不，骨折刚好又跑到水泉坡摘山杏去了。泪眼蒙眬中，我真想打电话告诉他，其实他这个儿子没多喜欢吃杏子，只是喜欢那种漫山遍野疯跑的感觉。也许，这些他都知道，他只是在表达着一个父亲对儿子无比深沉的爱……

　　（作者单位：河北省磁县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