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出差,陪伴在我身边的总是母亲。而每当父亲出差回家,我总会一头扎进父亲的怀中,摸摸父亲粗粗的胡茬和他那身豆绿色的制服。
再大一些,调皮的我总会趁母亲不注意,打开大衣柜,举着晾衣撑,边蹦边挑,把父亲挂在柜顶的大盖帽勾下来。然后,美美地顶着大盖帽,一本正经地板起小脸,叉着小腰对着大衣镜“义正辞严”。赶紧过完瘾后,我便又偷偷地把帽子放回原处,免得被母亲发现而受责罚。
大约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许久不出差的父亲又出差去了,而且这一去就好久不回来。而我也在母亲“你爸就快回来了”的空头承诺下一天天地等待着。不知道等了多久,父亲终于回来了,依旧是粗粗的胡茬,但却愈发清瘦了。我问父亲去了哪里,父亲笑而不答。多年以后,在某一次的大扫除中,我在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立功受奖的红本子,发现父亲的名字也在里头,我这才知道父亲是为什么而出差,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如果说,对于父亲的崇拜让我萌发了对检察事业的憧憬,那么《国家公诉》这部影片便对我最终投身检察事业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片中的检察官们不畏艰难,不惧强权,将生死置之度外,披荆斩棘,最终战胜了异化和滥用公共权力的腐败分子们。当全剧落幕之时,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从那一刻起,我暗下决心,终有一天也要沿着父辈的足迹,踏上检察之路。
2006年的夏天,我终于实现了自己儿时的梦想,和父亲一样穿上了检察制服。那一年,我被分到侦监、公诉科,来到我追寻父辈脚步的地方。但不久我便发现,现实与艺术存在着差距。在现实生活中,检察官们的工作是平淡的,既没有影片中惊心动魄的搏斗,也很少有激动人心、紧张激烈的庭审。然而,不久后的一件事改变了我的看法。
那年冬天,我作为霍科的书记员,与他一同办理了一起盗窃案。涉案的犯罪嫌疑人在婚姻失败后来锡打工,但又接连受挫。一蹶不振后,他竟心生歹念,盗窃了价值万余元的客车。在办理案件的过程中,霍科并没有就案办案,而是一边教育、感化嫌疑人,一边主动联系其家人,关心他们的生活,以解嫌疑人后顾之忧。开庭的前一天,嫌疑人的老父亲突然背着大量的土特产从老家赶来无锡。他在车站打电话给霍科,表示要将土特产送来表达感谢之情。经向院领导请示,我们亲自将老人接到了院里。院领导和霍科向老人讲明了检察机关的廉政纪律,并以市场价将土特产进行收购。我则从这件事中看到了检察人“秉公执法、为民执法、廉洁执法”。从那一天起,我找到了检察之路前进的方向。
2009年的夏天,我办理了一起青少年盗窃案。在办案的过程中,我发现嫌疑人杨某因与父亲发生口角而离家出走,并从苏州流浪到了无锡。在身无分文,三餐不济的情况下,他受人教唆实施盗窃。在看守所中的他显得十分消沉,并对父亲充满了怨恨。见此情况,我一边向他释法说理,让他能够从法治角度正确认识到自己行为所造成的社会危害性,另一方面则多次联系他的父亲,鼓励双方能够敞开心扉,冲破隔阂。不久,他便入狱服刑了。监狱是个大染缸,而他又是个易受教唆的孩子,用什么方法避免他受蛊惑,着实让我伤透了脑筋。走了歧路的孩子内心都有一块坚冰,只有用温情才能暖化。之后,我以姐姐的口吻给他写了一封信,信邮出去之后,我一直在忐忑中等待着。终于在某一天的清晨,门卫师傅叫住刚迈进单位大门的我,一脸疑惑地问:“小杨,你有个弟弟在服刑吗?他给你来信了。”我听了,一把接过,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明信片映入眼帘。起首那句“姐姐,你好”,顿时模糊了我的双眼。之后,给这个“弟弟”写信成了一种习惯,而我与他父母的关系也日渐热络起来。在他出狱的那天,我以姐姐的身份,和他的父母一起迎接他重返社会……
侦监、公诉的工作是清苦的,加班加点伏案阅卷,严冬酷暑奔波在提审的路上,即便陪伴在家人身边,脑中仍在回转着某个案件的审查疑点、某个庭审预案、某个深陷囚笼的嫌疑人渴望救赎的眼神……但又如此充实。法律亦正亦温情,作为一名办理刑事案件的检察官,必须一手握着惩治犯罪、维护公平正义的利剑,一手系着教育、感化、挽救罪犯的黄丝带。
2014年,我调至控申科工作。初到控申岗位,没有接访经验,心中不免忐忑。有一天,同事告诉我,老上访户王某又来访了。我一听,顿时头皮发麻,上前一问,人家不是来信访的,而是来找人的。王某说,前些年身体一直不好,没空来,这会儿得空了,便想来看看控申的周检察官,给他送一盆花。同事告诉他,周老早就退休了。王某听了有些落寞,带着花离开了,临走时说道:“他,是个好人呐。”王某口中的“周检察官”叫周岳保。多年前,王某曾因一时无法接受检察机关不受理的决定而反复闹访,接待他的正是周老。周老十分耐心,跟王某一谈便是大半天。日复一日,王某不再闹访。后来,他偶然路过也会进来坐坐,如同探望老友一般。他记得周老爱花,而他善培植花草,他终于养成了周老一直未养成的花,便想送给周老。这是怎样的一种情谊?这便是检察官与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老一辈检察人立足岗位,用心办案,为我未来的努力指明了方向。
不久,我们对一起交通肇事案的被害人家属进行司法救助。救助结束后,我们的心情却难以平复。一个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因为这起案件而支离破碎,妻子失去丈夫,女儿失去父亲。我们的眼前,不时闪过被害人家中斑驳的墙壁、小女孩婆娑的泪眼和她绘制的那幅灰暗、绝望的图画。我们应该为这个家庭再做一些努力,帮助孩子尽快走出阴影,让这个家庭重新燃起希望。随着一次次有针对性的心理疏导和回访,小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一天,亲属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母亲来到检察院,送来了锦旗和孩子亲手绘制的图画。图中描绘了在太阳照耀下茁壮成长的小树,图画底部还写着一行小字:感谢检察院的叔叔阿姨们,你们就像火红的太阳,给我们送来了温暖。此后,该案被最高检评为“全国刑事申诉检察”优秀案件。
在办案过程中,在严格审查的基础上,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们该如何从申诉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将工作多向前推进一些,让申诉人体会到公平正义,感受到司法温情,这便是用“心”办案的精髓,也是周老故事对我们的启发。后来,我将周老的故事写进了新进干警的培训教案中。我想,老一辈检察人立足岗位,用心办案的精神,必将在新一代人的身上传承、发扬。
“云清枝劲挺,秉志造葱茏”。在新的征途上,我们必将怀着满腔的热忱,秉承老一辈检察人的精神,用青春书写梁溪检察更加美好的明天!